融化

［你剛剛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黎洛在回到宿舍把妝全部卸完之後，坐著等外賣的時候腦子裏都是南向榆剛剛明顯情緒低落的表情，想了想還是給他發個信息問一下。

她不知道他過去發生了什麽，一向面無表情極度冷漠的他，像是在那一瞬間接受了來自世界上所有人的悲傷，以至於忍不住將情緒外露。

［沒事。］

黎洛看著這兩個字嘆了口氣，果然啊，還是不想跟任何人傾訴自己的想法嗎？

黎洛也是個懂分寸的人，不會說在別人什麽都不願意說的情況下還死磕，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

［好吧。］

［南向榆，你現在有時間嗎？］

男生垂眸看著他發過來的信息，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

［幹什麽。］

黎洛：［如果有時間的話，耽誤你幾分鐘，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看著這些話，南向榆知道她是好意，也覺得懊惱，為什麽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情緒外露了，還讓她註意到了。

黎洛：［可以嘛？］

［行。］

黎洛想了想，打開備忘錄，翻開了好久之前收藏的雞湯，覆制粘貼發給了他。

［人還是要保持因生活細碎而滿足的能力。］

［比如品嘗久違的美食，重溫熟悉的街角，買到鐘意的衣服，感知溫柔的剎那］

［這些看似雞零狗碎的生活碎片卻是通向快樂星球的秘密通道。記得要天天開心啊！］

南向榆看著黎洛發過來的這段話，破天荒的開始想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好好過過這樣的生活了。

自從和安雅分手之後，他就把自己鎖了起來，本來就不多的時間被他壓得更緊，成天與作業打交道，不想混跡於人際關系。

這三年，南向榆有時候經常會想，如果當年沒有和安雅在一起，沒有真的付出過真心，自己是否還會這樣。

還是說會像往日的他一樣，喜歡陽光，喜歡運動，喜歡向陽生長，愛自己，也熱愛這個世界。

這樣的話，或許這三年也不會顯得這麽枯燥乏味，也不會與淡漠作伴。

可是哪有什麽如果？

從他開始註意安雅，到一次次接受她的接近開始，這一切就已經註定了，註定了自己的真誠被看得微不足道，註定了感情不得善終，註定了……性格轉變，封閉內心。

可是現在，又有一個女生，試圖接近他，他不知道她的目的，他害怕重蹈覆轍，可是至少現在，她所帶給自己的是一份善意。

［謝謝。］

黎洛放什麽下手機，不知道接下來要跟他說什麽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繼續給他發信息的想法。

都十幾歲了，誰都知道有些深埋於心的東西，如果他不想說出來，沒有任何人可以逼他，更不用說是南向榆這種有自己主見的人了。

黎洛相信他，她從不覺得南向榆是個不清醒的人。

相反，她覺得南向榆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雖然他的想法在班上顯得格外突兀，但他還是堅持走他的路，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考完月考，一切照舊，但是無論再怎麽樣他們都還只是孩子，少年的天性使然，讓他們沒有辦法在重覆中堅持下去，為了提高效率，N中給所有人放了假。

南向榆收拾了一些作業回家，到了之後家人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小榆回來啦？”

跟他說話的是他的媽媽，很溫柔的一個人，這會兒這把菜擺在餐桌上。

南向榆難得露出溫和的表情，對她點點頭，應聲，“嗯。”

“那你把東西放好就下來吃飯啦！”

“好。”

南向榆背著書包上了樓，回自己的臥室，放下書包。

打開電腦，看見那個好久沒聯系的頭像這會正亮著，想了會，還是給他發了信息，發完就下樓吃飯了。

女人挽著發髻，坐在南向榆對面，給他夾了他最喜歡吃的菜然後笑著問他，“小榆這段時間的壓力大嗎？有沒有和同學好好交流學習啊？”

南向榆端著碗的手略微向前伸了一點，方便她把菜放到碗裏，“還可以，對我來說壓力不算大。”

南媽媽點點頭，“那這段時間有有趣的事情嗎？”

南向榆搖搖頭，“每天都在重覆一樣的事情，沒有什麽有趣的。”

南媽媽嘆了口氣，帶著有些埋怨的眼神輕聲數落他，“你啊，就是不愛交朋友，當初讓你去J中你也不去。”

說起這個她突然想起來，“哎你之前不是在J中認識了一個朋友嗎？現在還有交流嗎？”

南向榆挑了一口飯點點頭，“偶爾會聊聊，在學校的時候他沒有手機，就沒發信息，剛剛看見他在線給他發了信息。”

南媽媽很驚訝的說，“那挺好的呀，那是男生嗎？是叫……許奕吧？”

“嗯。”

南向榆和許奕是在一個比賽上認識的，那個比賽本來是所有高中的文理科班參加的。

藝術生要是想參加也可以申請，就是通過的幾率不大，一般來說也沒有藝術生會報名參加數學的建模大賽。

更何況舉辦的時候他們才剛剛上高一，還是跟學長學姐一起完成的。

而當年的建模大賽，N中只有兩個人參加了，就是南向榆和另外一個理科班的學生。

當初學校的人對於南向榆報名了建模大賽還是十分意外的。

沒有人會覺得一個藝術生有那個能力和理科生對抗，如果真的有那個實力那就不會在藝術班，就不會是一個藝術生。

但是南向榆用他的能力去打破了所有人的質疑，他不僅做到了，還取得了一個不錯的成績，他也因此成了N中唯一一個獲獎建模大賽二等獎的藝術生，這也是N中的學生參加建模比賽第一次獲得獎項。

頒獎那天，學長學姐們對南向榆的能力給予了充分的肯定，校長親自給他頒獎，肯定了他的能力，也為他是個藝術生感到惋惜，但也很支持他在自己選擇的路上堅定的走下去。

南向榆和許奕就是在N中的隊伍去市裏比賽的時候碰到的。

說來這兩個人也是有緣，大概是性格相吸，一見面就非常聊得來，比賽完之後就相互給了聯系方式，之後也成為了好朋友，許奕也會時不時找他一起討論一下理科的相關知識。

“哎，但是你們學的專業不一樣吧？平時有話題可以聊嗎？”

南媽媽突然想到他們兩人的專業，疑惑發問，雖然她知道自己兒子的其他方面也很優秀，但還是擔心這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萬一因為專業不同聊不到一起可怎麽辦。

南向榆帶著微微的笑意看向他媽媽，“放心吧，不會的，不沖突。”

聽罷南媽媽放心的點點頭，“那就好。”

一家人用過飯之後，南向榆就回自己房間去了，本想看看電影，又因為正好看見許奕發了信息過來。

［少見，居然給我發信息了。］

南向榆無奈的笑了一下，［大神很忙嗎，沒時間是吧，那算了。］

許奕也沒想到他居然這麽說，［大忙人應該是你才對吧，我是手機被收了，據我所知N中不收吧？］

南向榆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移動，［是不收，但不想和人交流。］

那邊的許奕放下手中的書本，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也正好休息一會。

［那我真的很榮幸，你想聊天的時候居然給我發了信息。］

［差不多得了。］

許奕雙手撐在桌面，把手機平舉到自己眼前，微微瞇起眼睛打字。

［怎麽樣最近過得。］

南向榆：［還可以，謝了。］

許奕：［不是兄弟，跟我這還裝高冷呢？］

南向榆沒忍住笑出聲，［裝什麽高冷。］

許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你們學校，他們給你的評價是冷漠，但咱就沒必要了吧。］

雖然剛開始認識的時候南向榆給他的印象確實也和大部分人一樣，但是後來慢慢的就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至少他本身算的上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

南向榆在屏幕這端讚同地點點頭，［嗯，行。］

許奕：［你們專業是怎麽的？］

南向榆知道他問的是怎麽覆習，畢竟相對於文化生來說，藝術生要參加兩次高考，一次專業的，一次就是文化的。

［每一天都在學專業，有點廢了。］

許奕：［喲，那你理科還好嗎，是不是我可以吊打你了。］

南向榆雙手交握往前伸了伸，又把手放在鍵盤上，［那真不好意思，我前兩天做了一套卷子，實力還是在的。］

許奕：［切，來一把？］

南向榆：［算了吧，你自己玩去，不玩。］

許奕：［你好無聊，比我還無聊，真不應該是個藝術生。］

南向榆：［兄弟，我勸你惜命。］

讀出他語氣裏的威脅，許奕也只是淡然一笑，並不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南向榆就只是開個玩笑。

［兄弟，這招對我沒用。］

再一次提起南向榆是個藝術生的事，他就覺得還是有點可惜，

［話說，你是打算用藝術生那條線高考了？］

南向榆：［現在還不知道，先看看吧。］

許奕：［你現在文化成績是還不錯的吧？］

南向榆：［還行，就比你好點。］

許奕看到這句話拳頭就握緊了，［是是是，打不過你。］

［行了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做實驗了，爭取盡快打過你。］

南向榆笑了一下，［行。］

［你認識顏笙嗎？］

南向榆本來也拿出書本準備做一套理科卷子了，又看到屏幕突然彈出這麽個信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顏笙？認識，同班的，不過她現在在廣州培訓。］

許奕：［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覺得。］

南向榆雖然不知道許奕為什麽突然問起一個女生的事，但是還是想了想對於顏笙的印象。

在他的記憶裏顏笙跟他的接觸是少之又少的，一方面是因為顏笙本人也不習慣和男生相處，另一方面就是南向榆自己也不想和別人交流。

除了一些必要的比如說班級的事情需要討論一下的，他們兩個人才會有所交流。

總的來說，同班三年也沒怎麽見過她發脾氣，對別人也是客客氣氣的，對朋友又是另一種感覺，對班級對自己的事又是極度負責任，相處下來感覺是個不錯的當朋友的選擇。

［還可以，怎麽突然問這個？］

許奕：［沒有，初中同學，很久沒聯系了問問近況。］

南向榆：［那你應該有她的聯系方式的吧，怎麽不直接問。］

許奕：［發生了一些意外，不好聯系。不過看起來你對她的評價還不錯？］

南向榆：［嗯……因為她確實不錯，相處起來挺舒服的。］

許奕：［你和她關系怎樣？］

南向榆突然覺得許奕有點奇怪，換做往日他是不會過多尋問別人的事情的。

但今天不但問了還挺在意，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個想法 。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給他們的印象。］

［你這麽關心，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許奕也有些搞不懂自己了，他不知道現在這樣算是什麽，斷了聯系的是他自己，現在忍不住去關心的也是自己。

因為不常聊，關於她的事，唯一的獲取途徑就是朋友圈，看樣子是過的還挺開心，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你想多了，問問而已。］

南向榆：［但願如此。］

許奕：［好了不說了，忙去了。］

［好。］

關閉聊天頁面之後，許奕放下手機，這麽一開小差，面對擺在面前的一堆作業也覺得頭大，寫下去的欲望也沒有了。

他從筆記本裏再一次翻出那張信紙，裏面是她的字跡，一字一句都是想對他說的話。

一張信紙不大，沒有辦法把所有她想說的全部寫下來，所以也就自然沒有那句話。

每次拿出這封信，許奕都會覺得好像時間倒流到了那天。

信封和畢業禮物是她托同桌遞過來的，除了一封信之外其實還有一個手表。

但是，非常可惜的是把東西帶到J中之後，手表就不見了，對於這個許奕還是挺懊惱的。

他還找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都沒有找到，當然了他也沒和她說，畢竟當時的關系還處於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尷尬的地位。

收到信許奕是有些意外的，雖然除了他之外他同桌也收到了。

不過他那個時候可以理解為顏笙藏於內心的意思，送給同桌不過是想掩蓋一下，真正的目標人物是他自己。

想清楚這個之後，許奕就覺得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人，信封禮物自己都不好意思親自給別人，但偏偏又很有儀式感，讓人想忘都忘不掉。

許奕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喜歡懷念過去的人，但也會常常想起那一年，那大概就是最好的一年。

至於現在，他們都有各自的學習生活，各自互不打擾，只是每次逢年過節，她都會準時準點發祝福，像個老幹部一樣，也是怪有反差的。

他也知道這些祝福可能就是群發的，但收到的時候嘴角還是會忍不住上揚。

又總想著借此機會多說幾句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只好放棄那個念頭。

他其實很不喜歡自己現在的狀態，現在的他陷入了矛盾之中。

如果說當初拒絕顏笙是因為要考慮學習的事，但是現在自己這種不受控的情緒又在告訴自己去關註她，關註她的生活。

他理智和情感各占據一方，拼命撕扯，現實告訴他他應該選擇理智。

可是情感又在不斷誘惑他墜入那個漩渦。

他討厭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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